第16章 议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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昏倒的侍者丫鬟们早就醒了,照常往来,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,因此萧齐回府并未察觉,至第二日清早,宫里忽然来了两名侍者,带焰皇口谕,传萧齐与夫人进宫赴宴,雁初听到消息微微笑了。
  
  
  
  定王妃在别人眼里是死了,在萧齐心里却没有,这种场合他当然不会只带琉羽去。
  
  
  
  天凉,酒宴设在御花园中的小阁内,不出所料,座中大半是皇族子弟,除了萧齐,就只有两名无关紧要的外姓臣子作陪,似皇族家宴而非家宴,礼数也不如平日严格,女眷们在里间,隔着镂空的雕花格子,彼此动静都看得清楚。
  
  
  
  萧齐察觉异常,虽有疑惑,倒也不动声色入座了,里间琉羽十分不安,与雁初拜过皇后,再与众王妃夫人见礼,这才落座。
  
  
  
  焰皇道:“此非家宴,今日定王无须拘礼,朕不过与你们说说话。”
  
  
  
  皇后道:“陛下此言差矣,来日方长,一家人也是有可能的。”
  
  
  
  焰皇笑称是:“朕自罚一杯。”
  
  
  
  察觉他二人话中有话,萧齐看向里间,雁初仿佛没听见,低头摆弄酒杯,琉羽则面露惊疑之色。
  
  
  
  好在焰皇没有继续这话题,酒宴照常进行,众人举杯陪笑。
  
  
  
  酒过数巡,安王忽然道:“定王救了平阳郡主,老王叔还不谢他酒!”
  
  
  
  众人听出蹊跷,都看钱王。
  
  
  
  这钱王乃是先帝的异母兄弟,与先帝感情极好,此刻听得安王取笑,他连忙解释道:“前日小女落水,幸遇定王搭救,原该登门道谢的。”
  
  
  
  萧齐早已查得平阳郡主身分,道:“举手之劳,王爷无须多礼。”
  
  
  
  安王喝得醺醺然,闻言笑道:“定王一向艳福不浅,据说已故王妃极貌美,夫人也是美人,如今又英雄救美,叫我等好生羡慕。”
  
  
  
  众王哄笑:“安王所言极是。”
  
  
  
  “王弟倒提醒朕了,”焰皇也来了兴致,搁下酒杯道,“这些年定王为朕分忧,疏于家事,至今尚无子嗣,朕一直在担忧,此番倒像是天赐良缘与定王,众位卿家说是也不是?”
  
  
  
  众人依稀猜出他今日设宴的目的,纷纷附和,顿时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到三个人身上。雁初规规矩矩地坐着,神情平静,琉羽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,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紧,指关节发白。
  
  
  
  终于,萧齐开口道:“众位说笑了,萧齐曾立誓只娶一个,如今为后嗣着想才……此生绝不会再娶再纳了。”
  
  
  
  话题刚起就被这句话轻轻掐断,拒绝得彻底,场面顿时有点僵。
  
  
  
  焰皇若无其事道:“既已破誓,也不在这一个两个,定王为后嗣着想,王妃泉下有知,应能谅解,何况……”他瞟了眼雁初,没有继续往下说。
  
  
  
  钱王的脸色便不太好了,萧齐入宫索要舞姬之事人人尽知,这关头他突然拒不再纳,岂不是说堂堂平阳郡主连一个舞姬也不如?
  
  
  
  萧齐立即起身道:“臣断不敢有此意。”
  
  
  
  “男人岂有只娶一个的,”焰皇打断他,意味深长道,“定王为王妃立誓,王妃已故,夫人无出,定王再这样恐会惹人非议,也有损夫人贤惠之名,夫人说是不是?”
  
  
  
  琉羽咬唇望着萧齐,迟迟不答。
  
  
  
  此刻若回答是,焰皇定然就顺水推舟赐婚了,她固然想要贤名,但之前不过是做做样子,又怎会真的愿意让萧齐纳其他女人?何况平阳郡主出身王族,就算同做侧妃,也绝不是她能比的。
  
  
  
  众人见状顿时明了,都不再说什么,不少人已露出嘲讽之色,都说定王这位夫人如何贤惠,原来也是个善妒的。
  
  
  
  皇后打圆场:“陛下明知故问,夫人出身名门知书达礼,岂会嫉妒,自然是高兴的。”
  
  
  
  焰皇若有所思,转问雁初:“雁初姑娘的意思?”
  
  
  
  雁初不慌不忙地起身道:“回陛下,雁初身份低微,不敢多言,只知陛下做主的事定然好,别人求都求不来,是定王的荣耀。”
  
  
  
  萧齐盯着她,神色黯淡。
  
  
  
  众人先前都听说了不少传言,知道萧齐十分宠她,原以为她是第一个不高兴的,想不到此刻会说出这番话,众人大感意外,纷纷猜测她这番大方是真是假,再反观对面的琉羽,不由都暗暗叹息,看来传言毕竟当不得真。
  
  
  
  南王忽然轻笑了声。
  
  
  
  周围本就安静,这声笑显得分外清晰,雁初透过雕花格子听见,忍不住问道:“殿下笑什么?”
  
  
  
  南王含笑端起酒杯,不答。
  
  
  
  焰皇也问:“王弟何故发笑?”
  
  
  
  南王这才开口道:“回皇兄,臣弟只是想不到雁初姑娘竟这般贤惠,故而发笑。”
  
  
  
  雁初亦不客气:“惭愧,让殿下失望了。”
  
  
  
  他两人明里是讽刺对方,在有心人眼里反成了暧昧,众人都拿眼睛看萧齐。
  
  
  
  萧齐朝上作礼:“陛下美意,臣感激不尽,只是听说平阳郡主美而慧,如何肯委屈做侧妃?或需再斟酌。”
  
  
  
  焰皇点头,朝钱王笑道:“也罢,朕一时起意,倒忘记你家丫头的脾气,做侧妃是有些委屈她,王叔莫怪。”
  
  
  
  原是听说萧齐救平阳郡主之事,焰皇才打起这个主意,平阳郡主是王族女,真嫁过去,地位绝不能低于琉羽,至少也要封侧妃,若她在琉羽之前先有了子嗣,萧齐手上兵权所构成的威胁就会小许多。但如今萧齐拒绝之意明显,问郡主不过是托词,强迫他亦无好处,毕竟目前的局面两个人必须联手,何况南王在场,不能让他看出君臣离心。
  
  
  
  焰皇沉吟道:“照定王的意思,若平阳郡主愿意……”
  
  
  
  萧齐道:“但凭陛下作主。”
  
  
  
  事情既说定,焰皇便不再提,君臣照常饮酒作乐,一时宴散,众王各自出宫回府。
  
  
  
  宫门处停着马车,南王缓步迈上脚踏,回身朝雁初点了点头。
  
  
  
  雁初方才展颜笑了。
  
  
  
  萧齐扶琉羽上了马车,待要过来,却被琉羽紧紧拉住,众目睽睽之下恐她当场闹起来,他只得跟着进了车里。
  
  
  
  不出意料,琉羽回到府中就丢开萧齐,扶着丫鬟含泪往后园去了,雁初装作没留意,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走进枫园。
  
  
  
  看吧,当初所求不过一席之地,多么可怜的女人!然而一旦有机会,她就想把这一席之地再变大点了。印象中的女人越柔弱,此刻形成的反差就显得越大,萧齐,你会不会感到惊讶?再让她多闹几场,你的耐心够用么?
  
  
  
  放眼四周,冷冷清清,当成功无人分享,一个人也是得意不起来的。
  
  
  
  雁初正拿扇子扇枝头枫叶作耍,忽有一串珍珠垂落眼前,粒粒圆而大,色泽温润美丽极罕见,堪称价值连城。
  
  
  
  “你几时回来的?”乍见他,雁初真生出几分喜悦,继而又自嘲,“我身边竟只剩你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。”
  
  
  
  “师父不喜欢我的礼物,伤心啊,”萧炎随手将名贵的珍珠丢进池塘,“你又干什么坏事了?”
  
  
  
  雁初倚着树干将事情经过讲了遍,末了以扇指身后,颇有些幸灾乐祸:“萧齐没有当场答应,分明就是拒绝的意思,这女人还不识趣,跟他闹呢。”
  
  
  
  萧炎道:“愚蠢有这么好笑吗?”
  
  
  
  “你没看秦川琉羽当时那个样子,名门之女,亏得她当家这么久,这就沉不住气了,我还以为她见过多大场面,”雁初不屑,“她不是叫人在外面散播萧齐纵容我的消息吗,今日人人都看得清楚,贤惠谁不会装啊。”
  
  
  
  说到这里,她又“噗嗤”笑起来:“先前有我在,她只能偷偷摸摸与萧齐鬼混,好不容易等我死了,她嫁进来了,却只能做个侧妃,如今又来个身份尊贵的郡主,也怨不得她,连我都替她不甘。”
  
  
  
  萧炎半卧在山石上,手撑着头,饶有兴味地听她讲。
  
  
  
  明知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,可是对着他,雁初反而不用防备顾虑,毫不掩饰心中得意:“萧齐既已弃她而娶我,她就不该再与别人丈夫私通,还起害人之心,一切是她自己的选择,怨不得别人,萧齐需越军相助,越夕落有资格对他提要求,她秦川琉羽是什么东西,萧齐当众迁就她,传到那些越军旧部耳朵里就好了,她根本是在替萧齐添乱。”
  
  
  
  “是你让郡主落水,”萧炎伸手抚摸她弯起的唇角,“报复让你快乐。”
  
  
  
  雁初一时忘形,也没留意他的动作:“我不过是闹闹萧齐,让他分心,没空注意我而已,总之他们别想好过,眼下他要想办法推脱婚事,又担心越军,还要哄后院的女人,想必烦得很。”
  
  
  
  她忍不住趴到萧炎怀里,笑道:“好徒弟,我真是太高兴了,这对狗男女闹得越厉害越好。”
  
  
  
  “我可怜的大哥,他听到会伤心的,”萧炎扶额道,“他早知道你的身份,不忍对你下手呢。”
  
  
  
  雁初倏地抬起脸瞪他:“他当年利用我的感情,我如今利用他的感情,哪里不对?”
  
  
  
  “好像没错,”萧炎扯了扯略带卷曲的长发,“平阳郡主会愿意嫁给他?”
  
  
  
  雁初道:“英雄救美,哪个女人不动心,之前我就是这么看上他的,没有王妃,她做侧妃也不算委屈。”
  
  
  
  萧炎道:“我大哥不会同意。”
  
  
  
  “所以我要帮他推脱婚事,”雁初似是意识到什么,直起身离开他,顺便用扇子盖住他的脸,“他必定在怀疑我了,帮他,他才会更信我护我,我才有机会继续接近卢山叔。”
  
  
  
  大约是被关在地室太久,萧炎尤其喜欢太阳,不时用手去接叶间投下的光影,秋季的阳光很温和,照着修长的手指,有种难以言喻的美。
  
  
  
  雁初观察他许久,忽然问:“你转过这么多世,知道的事一定很多。”
  
  
  
  萧炎仰面躺在山石上答道:“不多也不少,师父想问什么?”
  
  
  
  雁初道:“两百年前我失去了记忆,你可知道?”
  
  
  
  “要听实话?”
  
  
  
  “当然。”
  
  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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